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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辜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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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辜02

一年半前,烏南城,夏,上午。

徐府後院的冷僻角房,一身淺灰布衣的楚楚端著一碗稀薄的米湯,餵給床上躺著的蓮姬:“娘,你身子弱,再喝一些吧。”

蓮姬身形瘦削,面色蒼白,身上僅一層褐色單薄的被子,顯得更加淒涼,她搖搖頭:“楚楚,我飽了,你喝吧。”

楚楚一聽,簡直要落淚。

蓮姬是她的阿娘,也是繁蔭國南將軍徐望的舞姬,十五歲被其他官員當禮物,送給當時三十歲的父親。

阿娘年輕時容貌清絕,舞藝傾城,十六歲生下她,楚楚自己只得傳阿娘七分顏色。

她記得七八歲那會兒,還有好吃的和新衣服,只是阿娘經常要換上漂亮的服裝,給父親的客人獻舞,有時會被客人留下,第二天回來總會一身的傷痕。

她那時不明白,老是問阿娘誰打了她,阿娘便忍不住流眼淚,抱著她:“沒有誰,是娘自己摔的。”

她很少見到父親,即便見到也只是匆匆的背影。

楚楚有時會疑惑地問阿娘:“父親是不是不喜歡楚楚?為什麽他不曾抱我,甚至不曾叫過我的名字?”

楚楚這個名字還是阿娘給她起的,外婆生前在的地方叫楚縣,是阿娘一生想要回到的地方。

阿娘撫摸著她的頭發:“楚楚這麽可愛,怎會不喜歡。你父親是大將軍,有很多公務在身的,許是沒有時間,許是其他姬妾子女分散了他的註意力,許是…”

阿娘轉過頭,語氣哽咽:“他沒有表現出來,其實心裏是在乎楚楚的。”

楚楚有些不明白。

她感受不到的在乎,能算在乎嗎?

不過,她沒有追問,她不想讓阿娘難堪,也不想打破自己的念想。

就算是自欺欺人,望梅止渴,好歹生活有了盼頭。

直到她十二歲時,一向很少露面的父親,突然掐著她的臉仔細看,說要把她送給梁王。

阿娘跪在他腳邊,抱著他的大腿不斷泣求,這是阿娘第一次違背父親的要求。

父親開始沒理睬,阿娘便在他房門前,大冬天的夜裏跪了一宿,最後父親打消了念頭,代價是阿娘膝蓋落下病根,再也不能跳舞。

自此之後,府裏給她們的夥食和供應越來越差,她們也被趕到了府中最角落的小雜屋。

阿娘還讓她躲起來,不要在府裏眾人尤其是父親面前露面。

雖然不知道阿娘為什麽這麽做,但父親那時看她的眼神讓她有點害怕,她便小心翼翼隱藏。

之後父親果然忘記了她和阿娘,沒再找過她們一次。

她一天天長大,阿娘一天天消瘦下去,有時候膝蓋疼得走不了路。

府裏給的銀錢連吃喝尚且不夠,哪有錢買別的?

楚楚想出去賺點錢,但府裏規定女眷不能隨意外出。

楚楚只好作罷。

今年她已經十七了,每天一睜眼,看到的只有這有這間逼仄的屋子,一日又一日。

床上的阿娘忽然劇烈咳嗽起來,楚楚趕緊放下手裏的米湯,為她拍背順氣。

好一會兒,咳嗽才慢慢停下,阿娘捂著唇的掌心裏,赫然一灘刺目的鮮紅。

血?阿娘怎會咳血?

楚楚心下大驚:“娘,你的病…我去找大夫。”

她立刻站起來,跑出門外,想去找管家,讓他去請大夫。

她跑一會兒,出了後院的門,覺察出不對,人少了大半,有幾個丫鬟小廝慌慌張張在收拾東西:“快點,快點。”

發生了什麽?

她拉住一個丫鬟:“你們跑什麽?管家呢?”

那個丫鬟杏眼大睜:“你們怎麽還在這?夫人公子小姐們昨晚就坐馬車出了城。”

“為什麽出城?”

“之前不知道,現在聽外面的動靜,還能不清楚?東照軍已經就打進來了!”

丫鬟撒開她的手,匆匆離去。

楚楚站在原地,大腦一片空白。

東照軍打進了烏南城?

父親的妻妾兒女已經走了?

所以…她和阿娘是被遺棄了嗎?

瞬間掉入寒潭的感覺。

不行,她們也得快點逃,楚楚拼命往回跑去,撲在阿娘床前:“東照打進來了,娘,我們快點逃。”

阿娘一聽,情急之下又不斷咳嗽起來。

楚楚以最快的速度給阿娘穿好衣服,又收拾了些衣物吃食,拿著包裹,扶著阿娘朝府外奔去。

才走了幾步,一隊士兵已經沖進來,將她們團團圍住,然後把她們趕到了府內最大的庭院中央。

庭院裏零零落落蹲著幾個沒來得及走的下人,楚楚和阿娘走過去,跟他們蹲在一起。

有士兵跑到站在最前面的一個軍士打扮的俊正男子面前:“報告千夫長,人都在這兒了。”

那個長相俊正的千夫長眉頭緊鎖,聲音寒冷:“徐望的妻妾子女呢?都跑了?”

那幾個下人瑟瑟發抖,忍不住朝她這看來。

那個千夫長大步走向她,用手掐住她的臉,把她提了起來:“你是徐望的女兒?其他人呢?”

他的眼神有瞬間的詫異,然後變成刻骨的仇恨。

楚楚身體抑制不住輕顫:“我…我不知道。”

阿娘抱住千夫長的腿:“軍官大人,放過她吧,她不是,她只是一個丫鬟。”

千夫長踢開阿娘,並將她甩到地上:“你覺得我會信嗎?”

他轉身吩咐士兵:“再仔仔細細搜一遍。”

“是”

千夫長走回前面,楚楚扶起阿娘,兩人蜷縮在一起。

這時旁邊站的看管她們的幾個士兵慢慢朝她圍過來:“這妞長得真不錯。千夫長,你要嗎?”

士兵朝千夫長看去,那個千夫長向她看了一眼,眼神冰冷。

隨後他轉過身,背對著她們。

得到默肯,士兵們滿眼邪念,面露惡笑,搓著手,把武器扔在一旁,越來越近。

阿娘大力推她:“楚楚快跑!”

楚楚驚懼非常,踉蹌朝外面跑去。

卻被一個士兵抓住胳膊,朝她臉上摸來,其餘士兵將她按倒在地上,開始撕扯她的衣服。

如此情景,楚楚早已被嚇哭,只能徒勞地掙紮:“走開!你們走開!”

“我先”“我第一個”“都放屁”…

趁士兵們在爭論,楚楚趴在地上,朝千夫長的方向伸手:“千夫長大人,救我,救救我…”

只有他,才能阻止他們。

那個年輕俊正的千夫長仍背對著她,置若罔聞。

“嘶”的一聲,她的衣服被徹底撕開,無法蔽體。

士兵已經在脫褲子。

楚楚已然到了崩潰的邊緣,她絕望大喊:“為什麽?”

那個千夫長仍然沒有回頭,只是負著的手捏緊成拳。

阿娘一直試圖拉開那些士兵:“放開我女兒。”

“別礙事,你這個病秧子。”有士兵朝阿娘胸口狠狠踹了一腳。

阿娘朝後飛去,“嘭”,阿娘的頭重重磕在花壇邊緣,然後

阿娘倒在地上不動了。

“娘!”楚楚心痛欲絕,不知哪來的力氣,又抓又撓又咬,掙開士兵,朝阿娘跑去。

只是才跑了幾步,就又被士兵抓住,壓在身下。

這時,聽到動靜的千夫長總算回頭,見到眼前一幕:“住手,誰讓你們殺人了?”

“意外,意外”士兵們陪著笑臉,打算繼續。

“放開她!”千夫長聲音冷厲。

脫了褲子的士兵,事被打斷,哪能服氣:“黎坤,你可不能濫好心啊,莫忘了,你妹妹不就是被繁蔭的士兵…”

“夠了。”千夫長立刻打斷,註視著她:“她,你們不能動,現在她是徐望唯一的親眷,身份特殊的俘虜,應先交由將軍發落。”

士兵們抱怨連連:“咋不早說?”

千夫長:“院裏的丫鬟給你們。”

士兵們一臉不情願,罵罵咧咧起身,朝院中其他女子走去。

楚楚沒有時間去慶幸躲過一劫,也沒有時間去同情其他人,她朝阿娘跑去。

她抱著阿娘不斷呼喚:“娘,娘,娘…”

可阿娘腦後全是血,面色慘白,再也不能回應她。

她沒有娘了。

周圍女子的慘呼聲不斷傳過來,楚楚捂住耳朵,不敢細聽,更不敢轉頭看。

是她害了她們嗎?

這時候,那個叫黎坤的千夫長,走到她面前,將一個包裹扔到她身上。

是她的包裹,一些備用衣服已經快散落出來。

楚楚擡頭看去,他沒說話,只是轉過身,向前走了幾步,背對著她抱臂而立,身影剛好擋住那些士兵的惡行。

她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?

他明明很恨她的,不是嗎?

楚楚想不通,但她由衷地感激他。

低頭看到自己身上只剩些許碎布,她從包裹裏拿出衣服給自己換上。

然後繼續抱著阿娘,她不知道該做什麽,還能做什麽。

腦子裏木木的,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。

黎坤一直站在她面前,沒有移動位置,也沒有回頭看過她。

半個時辰後

士兵們已經將府裏又搜了一遍,沒有發現其他人,也在庭院內的丫鬟身上發洩了一通,地上一片狼藉。

那些女子的哭泣聲就像鋸子,從她的心上割來割去。

黎坤走到前面發令:“把搜羅的財物和俘虜帶上,整好隊伍,與將軍匯合。”

“是”

她被幾個士兵架了起來,跟在隊伍後面。

出發時,黎坤過來警告架她的士兵:“將軍的人,別動手動腳。”

“是”

她被縛住雙手,不時被身後的士兵推搡一把。

隊伍在烏南城的街道朝東行著。

士兵們百無聊賴,開始閑話。

“這次可是個大勝仗,不知上頭會賞些什麽?”

“肯定少不了。咱們正西軍可算揚眉吐氣一回了,跟著紀衡將軍是跟對了。”

“話說,以前咱主帥都是被西南軍的方誠壓一頭,誰料到方誠通敵叛國了呢,而咱將軍竟然攻下了烏南城。”

“唉,我聽說,咱將軍跟方誠年少時,是一個營帳裏並肩作戰的兄弟,方誠還救過咱將軍的命呢,後來方誠表現優異被調走,這才分開。”

“可惜如今一個天上,一個地下。”

“你說方誠咋想的,西南軍是最重要的邊軍,向來是聖上心腹,妥妥的朝廷重臣,他放著大好前程不要,叛什麽變啊?”

“誰知道?大概腦子被驢踢了。還是跟著咱紀衡將軍好,這麽一個繁蔭大城,前所未有,說不定還能據此拿下其他城池。”

“別光顧著說,掉遠了,快跟上點。”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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